這又是個讓人為難的題目,十歲的自己,我當然記得她的樣子。除了長胖長高變黑變醜外,我,十歲的臉跟現在差不多,你一定認得出來。這麼說好像也不對,看著自己十歲的照片,再看看鏡子,覺得現在的自己面門可憎,充滿暴慄之氣。
有點太遲了。
我是說,寫信給十歲的自己太遲了。我記得自己在八歲就開始寫日記,日記本都還留著呢,日記裡寫些什麼呢?「好想死,世界是不公平的」、「不想上學,老師只喜歡那些有學才一ˋ的人」、「我想殺了他,我討一ㄢˋ他,媽媽一出門他就ㄇㄚˋ我」、「在家好無了」、「自殺是什麼呢,會ㄊㄨㄥˋ嗎?」、「我都不會畫畫,上美勞課好ㄊㄨㄥˋ苦,畫不出來」。
才八歲,小學二年級,國字都不太會寫的年紀,竟然充滿負面的情緒,那時候的我想死不想活耶,我沒有電視看太多,家裡根本沒有有線電視,只有三台總是依著父母的喜愛看無聊的大陸尋奇。我一直保留著那本日記本,我記得小時候寫日記時用的筆帶有花香味,當然經過二十年香味早已不復見。我的父母鐵定翻過這日記本,小時候那個小孩有隱私呢?他們看見那些字有嚇歪嗎?沒有,我的父親曾經不小心說出來,他覺得我想太多,他可是很「疼愛」我的呢!
我的家庭乍看之下再正常不過,父母親雖然是工人,只有國中畢業,但他們可是安份守己的工作著,儘管每天搞得又臭又髒脾氣又壞拼命罵小孩,但是不賭不煙不酒不嫖,供我讀書沒讓我餓著,我是該滿足了,對吧!你們也這樣想的吧。
就是因為這樣,我才會從小受傷想死,十歲的我已經歷過太多無情的岐視。還記得有一個美麗的鄰居警告我媽媽要小心我,她說我長大後會變成妓女;我的家族成員們覺得壞竹不可能出好筍,小時候的我儘管功課還不錯,但那不是因為我是隻好筍,鄉下地方嘛,沒考第一名的話長大就是去工廠當女工的份兒,要記得「小時了了,大未必佳」;最痛的當然是那個無緣的鋼琴夢,那時候怎麼沒有人打醒我呢?我一直活在學琴夢中然後一直受苦;十歲的我,只要爸爸在家我就全身僵硬緊張想哭,因為他總是無時無刻不停地訕笑辱罵我,爸爸在家媽媽不在的時候,我總是躲在房間哭並且祈禱媽媽快點回家救我,媽不在家時,我甚至連出房門上廁所都害怕。
我一點都不想再回想十歲的自己,更精確的說法是,現在的我的想法大約就是十歲的我的想法,沒有改變,依然絕望。只是比較懂得偽裝,至少在人前能夠微笑,如此一來大家就以為我很好。我沒有什麼話好對十歲的自己說,那時的我已失去做夢的能力,只想快點長大好逃離現況,或者天天盼望著世界末日來到,大家一起去死。
非常無能為力啊!如果真的必須寫些什麼給十歲的我,好吧,我會認真的拿起筆,抄寫整本「蒼蠅王」給她,讓她能早點接觸經典名著,讓她能早日理解人性的惡,或許這樣她會好過一點樂觀一點。順道一提,有機會多讀課外書的話,她一定會過得快樂一點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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