陰暗記事之三--娃娃啟示錄

 

娃娃大概是我一生的執念。

兒時的記憶是片段的，兩三歲時的記憶幾乎沒有，只記得自己對於娃娃的渴望。據父母說，弟弟剛出生時，家裡幾乎沒有多餘的錢？那時候窮到，如果我或弟弟生病，只能放在家裡等死的地步。

如此貧窮的情況下，能有衣服穿有食物吃已屬萬幸，家裡除了生存必需品外一無所有，連電視都沒有。因為媽媽無法一個人照顧兩個小孩又邊做家庭代工，在我三歲左右就把我丟進公托，那時候還沒有週休二日，星期六是需要上班上課的，公托在星期六安排的活動是大家帶著玩具、娃娃到校一起玩，沒有帶玩具到校的，只能在一旁畫畫。每次都只有我一個小孩沒有帶玩具到學校。

記憶中的畫紙很大張，大概是4開大小，雪白的畫紙被貼在畫板上，我一個人在畫板前呆坐，聽著其他小孩快活的玩樂，聲偶爾會有老師過來拉著我的手畫上幾筆，或者老師自己在畫紙上畫上房子、山、小河之類的。

每個星期六早上我都哭著不想去學校，因為只有我沒有娃娃可以帶去學校，通常哭只會為我換來一頓打，然後我還是被抓到學校去。

後來偶然在垃圾堆中撿到一隻破舊的布娃娃，我還記得它的樣子，爸爸媽媽是讓我把娃娃帶回家，也幫我洗過，但是那個娃娃實在太破舊，他們不讓我帶到學校去，所以，每個星期六，我仍然只能一個人在角落面對白色的畫紙。

那時候，屏東市民族路橋舊鐵軌旁，有一間禮品店(或玩具店)，玻璃窗裡擺著很多布娃娃，還有一隻很大隻泰迪熊，那間店存在很久，一直到我小學高年級才消失，每次只要父母載我經過那裡，停紅綠燈時，我都會盯著櫥窗裡的娃娃落淚。回想起來覺得那時候的自己很蠢，幹麻為了得不到的東西哭泣？但又覺得這件事預言了我的此生，好像就是如此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東西。

寫到這裡，想起國中的家政課。國中的家政老師是個男老師，名字我忘了，那年的作業是做一隻布娃娃，老師提供材料包供同學選購，因為材料包實在太醜價格也頗高，加上我非常想要一隻泰迪熊，於是自己到文具店選購材料包。那是我第一次做娃娃，在縫製的過程中，看著自己一針一線縫出熊頭、熊身體等，快樂不在話下，成品也非常可愛。但是，那隻娃娃得到了一個極低的分數，而買老師材料包的同學即便沒做完，都得到接近滿分的分數，從此之後，我就再也不曾想要擁有娃娃。

後來學手作，自然少不了娃娃的課題，做過幾隻布偶熊、鄉村娃娃，做完後要嘛送給有小孩的同事，要嘛被暴力拆解。如果可以，我好想把那些娃娃送給三歲的自己，這樣她就不會再孤單一個人在角落偷偷哭泣了。